第511章 化不可能為可能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2
皇帝通過賞賜高陽,間接給那些熱血沸騰的僧人們敲了個警鐘。
“隱戶之事目前不可動。”
武媚神色平靜,外面傳來了李弘的叫嚷聲,讓她的眼中多了壹絲溫柔。
大唐沒有坐月子這個說法,但醫官還是強烈建議武媚盡量少出門。
所以她只是令人把窗戶打開了些。
依舊寒冷的春風輕輕吹進來,讓她精神壹振,“妳此次做的不錯,陛下壹直在看著那些人鬧騰。其實……我更希望妳去北方。”
阿姐,我不想拋妻棄子去北方。
他的眼神透露了這個想法,武媚伸手……
賈平安的額頭被戳了壹下。
“男兒在世當以建功立業、青史留名為第壹,妳卻兒女情長,能成什麽大事?”
武媚搖頭,恨鐵不成鋼的道:“看看那些,成親便出門為官為將,有的十余年才回鄉……”
“阿姐,那不是娶妻,而是請了個名叫做妻子的擺設。”
沒了情義,只是靠著名分來約束。女子孤零零在家奉養老人,男人在外面為官為將,回來時說不得還帶著幾個侍妾。
武媚訝然,“妳怎地這般牛心古怪?”
這是此刻的三觀,沒人覺得不正常,所以賈平安把妻子看得太重,反而成了異類。
“阿姐,妳想想,若是陛下出征十余年,妳壹人在宮中帶著孩子枯守,妳覺著公平嗎?”
武媚神色變幻,“怎地問了這個?”
糟糕,我問錯了問題。
若是李治讓阿姐監國,那她估摸著巴不得李治壹輩子都別回來了。
我這麽壹問,阿姐會不會覺得我在試探什麽?
死了死了!
賈平安硬著頭皮道:“夫妻總是要在壹起的。人壹生孤獨,終歸要有人攜手走下去,陪妳走到最後的多是妻子。”
武媚木然。
邵鵬在邊上暗自焦急,心想小賈果然是鉆牛角尖了。
噗嗤!
武媚突然就笑了起來。
這壹下宛如牡丹盛開。
啊……牡丹!
賈平安心中暗喜,覺得自己逃過壹劫。
下次千萬別再這般說話了,不能再反復橫跳了。
武媚起身,輕輕拍了他壹巴掌,“我知道了,去吧。”
等賈平安走後,武媚負手而立,鳳眼微瞇,“平安從小就被鄉人歧視,父母去的早,少了親情慰藉。於是成了親之後,就對妻子格外的親密,看重親情……是好,也是壞!”
周山象的眼中多了艷羨,“昭儀,其實看重親情好處多吧。”
“可壞處也不少。”
要做大事,親情在許多時候就會變成牽絆和拖累。
武媚笑了笑,“那是帝王啊!”
唯有帝王把親情當做是負累。
若是可以,帝王更願意獨自壹人,如此無人能威脅自己的權力和地位。
那會很累吧?
武媚想到了李治。
“阿娘!”
李弘跑了進來,手裏拿著壹片樹葉,“妳看!妳看!”
武媚含笑看著,“很漂亮!”
“阿娘!”李弘擡頭伸手,“給妳!”
這是壹片堅強熬過了冬天的樹葉,終究在春風中飄落。
武媚拿起樹葉,李弘努力踮腳,“阿娘,好看吧?”
武媚摸摸他的頭頂,“好看。”
外面來了個內侍,“昭儀,陛下說,那事就此作罷。”
武媚點頭,等內侍走後就冷笑道:“那些僧人被人蠱惑出頭,膽大妄為,就此作罷……”
她的眼中多了些利芒,漸漸消散。
邵鵬勸道:“昭儀,武陽侯都放下了此事。”
武媚默然,就在邵鵬以為她丟下了此事時,只聽她問道:“去道德坊的那些和尚出自於哪家寺廟?”
昭儀還是記仇啊!
邵鵬低頭,為那家寺廟默哀壹瞬,“清揚寺。”
……
長安縣縣廨裏,曹英雄召集了幾個小吏議事。
“年初了,那些賊人窩了壹個冬天也要出來覓食,該偷的偷,該搶的就搶。咱們此刻要緊的是未雨綢繆,在他們出手之前拿獲人犯!”
可妳不知道賊人在哪,怎麽拿人?
而且治安不是縣尉黃湖在管嗎?妳壹個崔明府身邊的錄事,怎麽插手了?
小吏們默然,果然個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可我早有準備!
“我曹英雄做事義氣為先,此事成了,功勞都有,不成,我曹英雄壹人做事壹人當!”
幾個小吏馬上回心轉意,隨即出謀劃策。
“曹錄事,我看可以懸賞。”
“用過了,上次在西市弄過了。”
“那要不……去惡少們那裏買消息。”
這個手段不錯。
曹英雄暗自記下了此人,覺得可以在以後拉攏壹番,作為幫手。然後說道:“我已經盯住了壹個地方……清揚寺。”
“清揚寺?”
壹個小吏詫異的道:“我記得清揚寺最近有不少人被收回了度牒,怎地,那裏面不妥?”
“很不妥!”
曹英雄冷著臉,“叫些人手,咱們馬上去查。”
眾人出去,曹英雄坐在那裏思忖著。
“英雄!”
王輔來了,“我剛去了清揚寺,裏面鬧騰呢,那些和尚不樂意去服役。”
曹英雄獰笑道:“時候未到,時候壹到,咱們這裏管著清揚寺,到時候記得讓那些和尚去最苦的地方。”
“我剛看到黃湖和人說話,看似有些得意。”
“得意就得意吧。”曹英雄不屑的道:“兄長都是武陽侯了,他還是縣尉。”
妳這話確定是在說黃湖,而不是說我嗎?
依舊原地踏步的王輔有些難過。
“走!”
曹英雄當先出去。
“曹錄事,聽聞妳要去抓賊?”
黃湖出現了。
“對。”
“這是黃某的職責,妳這個……”
妳越界了!
那些官吏都在看熱鬧。
看曹英雄怎麽應對。
“妳的職責?”曹英雄冷著臉,“長安縣的治安從妳接任縣尉開始就沒好過,好不容易去年我用了懸賞的法子讓西市消停了些,可看看去年年底,又開始了,每日都有人說被偷了錢,最讓人痛恨的便是那些賊人專門沖著年紀大的下手……”
這個確實是,想想那些老人在寒風中哭泣的無助,任何人都想把那些賊人弄死。
可這個和妳越權沒關系吧?
黃湖平靜的道:“此事我自然會著手。”
——曹英雄,妳別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他笑了笑,“而且年初這陣子也未曾聽聞有大事要事吧?”
“等發生時,就晚了!”
曹英雄微微搖頭,壹臉痛心疾首,“妳身為縣尉,可曾想過未雨綢繆?”
我特麽!
黃湖冷笑,“事情未發生,如何未雨綢繆?”
“妳可懂什麽叫做群防群治?”
妳特娘的又拿這些陌生的詞來忽悠……黃湖:“……”
“群防群治最要緊的壹句話是什麽妳可知道?”
黃湖繼續懵。
曹英雄嘆息,“最要緊的壹句話便是……治安從不是壹個人的事,長安治安,人人有責!”
他帶著人揚長而去。
“他這是越權!”
“對。”
幾個官吏過來,熱心的給黃湖出主意。
這等人最喜歡看熱鬧,最好黃湖和曹英雄打破頭,雙雙滾蛋,如此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黃湖冷笑道:“我這便去尋人!”
“崔明府啊!”
有人笑道:“崔明府今日沒出去。”
呵呵!
如今誰不知道曹英雄就是崔義玄的人?妳讓我去尋他,這不是問道於盲?
我記住妳了!
黃湖深深的看了此人壹眼,旋即去尋自己最近尋的靠山。
而曹英雄帶著人已經到清揚寺。
“啥?有賊人?貧僧怎地不知道?”
知客僧懵逼。
曹英雄板著臉,“我接到有人私下稟告,清揚寺中確實是有賊人,怎地,妳要阻攔本官進去?”
知客僧壹個哆嗦,“貧僧這便去稟告。”
晚些,幾個老僧來了。
“敢問曹錄事,可有實據?”
曹英雄淡淡的道:“抓賊難道有實據才能抓?”
這不是後世,官府覺得妳是賊,就能先把妳抓去審訊。
但這是耍流氓。
幾個老僧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壹時間楞住了。
“進去搜查!”
清揚寺旋即亂了。
“曹錄事,這裏發現好些錢財。”
幾箱子錢財被弄了出來,全數都是金銀。
能去多少次青樓?
能睡多少個老鴇?
曹英雄心痛了,“哪來的?”
身邊跟著的僧人滿頭汗,“寺裏的。”
“問妳哪來的!”
曹英雄端著臉,“信不信本官把妳弄進牢裏,每日三頓打!”
僧人哆嗦了壹下,“就是多年存下來的。”
曹英雄想拔刀,但卻忘記了按下卡子,但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嚇到了僧人,“是……是種地積攢下來的。”
“種地能掙那麽多?賬本拿來!”
“這……”
去道德坊氣勢洶洶的僧人們面對這些官吏沒招了。
這便是縣官不如現管!
曹英雄拿了賬本,臨走前丟下壹句話,“本官看清揚寺是個危險之地,弄不好明日就有賊人進來了。”
他旋即去了百騎。
“兄長,這便是清揚寺的賬本。”
賈平安是想拿到寺廟裏的賬本,可強行拿容易激起兔死狐悲的情緒,到時候他死路壹條。
“妳如何拿到的?”
曹英雄得意的道:“先前我帶人去搜查清揚寺,搜到了幾箱金銀,壹盤問,那些和尚就怕了,交出了賬本。”
“我竟然小瞧了妳!”
賈平安真沒想到曹英雄還有這等手段。
“不過別再去了。”
賈平安覺得曹英雄就在作死的邊緣反復橫跳。
“是,兄長放心。”曹英雄突然問道:“兄長,下衙後去喝酒?”
“我家中妻子有孕,得回去看看。等孩子生了以後吧。”
晚些,曹英雄就去了壹家青樓。
“英雄!”
老鴇見他來了不禁歡喜,回身道:“那個……阿香,妳看著場子啊!我去去就來。”
大堂裏那些客人和女妓們都在盯著曹英雄。
老鴇挽著他的手臂,曹英雄嘟嘴。
嗚!
作為人老珠黃的老鴇,開家青樓只是謀生的手段,可作為女人,她們也時常寂寞空虛冷啊!
但沒人來尋她們,所以喜歡睡老鴇的曹英雄就成了她們的恩客。
“果然是專睡老鴇曹英雄!”
眾人不禁贊嘆不已。
……
第二日,曹英雄帶著人又去了清揚寺。
第三日依舊……
因為官府經常來查,所以香火沒了。
雖說清揚寺不靠香火吃飯,可架不住這樣的毀名聲啊!
“去,把我的書信送出去!”
清揚寺的大佬們怒了,旋即寫信給壹些有能量的香客。
曹英雄也接到了警告。
“英雄,說是清揚寺準備收拾妳。”
王輔見他白膽豬般的無所謂,就跺腳道:“那邊壹動就是四五品官,別說是妳,崔明府都頂不住。”
那麽厲害?
“我怕什麽?”
曹英雄嘴硬,“最後再去壹次。”
王輔捂額,“妳別作死!”
“那些人折騰兄長,我不為他出口氣,夜裏睡不香。”
曹英雄起身,目光堅毅的道:“想我曹英雄義氣為先,若是不能為兄長出氣,我誓不為人!”
晚些,他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清揚寺。
“查!”
曹英雄帶著人徑直去了方丈的靜室。
“開門!”
“裏面有貴客!”僧人滿臉無奈之色。
曹英雄冷笑道:“說不得是賊人吧?打開,否則本官就踹門了啊!”
僧人推開門,然後退開。
壹個中年男子坐在裏面,不怒自威。
對面就是住持。
此刻住持壹臉難色,“蔣長史,這段時日長安縣日日都來寺裏搜查,說是有賊人。”
中年男子便是雍州長史蔣翔。
耶耶怎麽那麽倒黴,竟然遇到了他!
不對,這是故意挖的坑,就是想埋了我。
王輔勸他收手,可曹英雄覺得還能再耍壹次,結果就撞到了鐵板。
晚些,他灰溜溜的帶著人回去了。
壹進縣廨,黃湖和幾個官吏站在壹起,見他進來就冷笑。
這事咋辦?
曹英雄滿頭包。
王輔帶來了讓他絕望的消息,“英雄,妳幹了什麽?雍州那邊派人來了,在崔明府那裏說妳汙蔑清揚寺……”
“曹英雄,妳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外面傳來了黃湖的暢意大笑。
“小人得誌!”
曹英雄壹拍案幾,“壹人做事壹人當!”
曹英雄被勒令在家等候處置。
王輔無奈,只能去求見賈平安。
“他壹直去?”
王輔點頭。
臥槽!
賈平安說道:“且等我問問。”
他去尋了老崔。
“就是得意忘形了,本來是想給妳出氣,卻不知收斂,結果清揚寺尋了關系找來了蔣翔坐鎮,當場就拿了他的把柄。老夫也無可奈何。”
賈平安隨即去尋了蔣翔。
“蔣長史有事,目下不見客,對不住武陽侯了。”
蔣翔不給面子!
包東跟著他出來,說道:“武陽侯,要不想辦法把曹英雄弄到別的地方為官也行啊!”
“那他就會留下壹個劣跡,此後每次升遷都會被人提及。”
包東納悶,“就他這樣,以後怕是難升官了吧?”
妳特娘的這是在詛咒嗎?
賈平安壹腳踹開包東,上馬而去。
他去了許多多那裏。
“那些遊俠兒膽大妄為,我要負面些的事。”
……
被勒令回家之後,曹英雄就在青樓裏廝混。
睡老鴇無需給錢,腰子好就行。
晚上,老鴇容光煥發的下去招待客人,曹英雄躺在床上,只覺得格外的空虛寂寞冷。
“曹英雄?”
床邊突然出現了壹個黑影,曹英雄被驚的蹦起來。
“郎君令我來尋妳,馬上穿好衣裳出來。”
“徐小魚?”
“快些!”
徐小魚聽到了腳步聲,“我在大門外等妳。”
他悄無聲息的從窗戶翻了出去。
門開了,老鴇進來,“英雄妳怎地起來了?”
“我想起來還有些事,回頭再來尋妳!”
老鴇壹聽就狐疑的道:“妳莫非是厭倦了奴?”
壹番折騰後,曹英雄出了大門。
“跟著走!”
晚些,他們出現在了壹個院子外面。
賈平安帶著十余惡少站在外面,曹英雄上前行禮,“兄長這是何意?”
“等著看。”
賈平安舉手,許多多指著大門,兩個惡少沖過去,用力壹踹。
嘭!
大門被踹開,惡少們蜂擁而入。
這是啥意思?
曹英雄不解。
“給他刀。”
徐小魚遞給他壹把刀,說道:“裏面有幾個惡少,這幾個惡少專門劫掠商人,東西市的商人懸賞五百貫捉拿他們。”
“這和我沒關系吧?”
曹英雄覺得自己是來看熱鬧的。
裏面在圍殺,不時傳來慘叫聲。
徐小魚笑道:“妳這陣子發現其中壹人頻繁在清揚寺附近出沒,於是就多次進去搜查,可賊人狡猾,都差之毫厘。隨即妳被雍州長史呵斥,可回到家中之後,妳依舊放不下此事,於是就去青樓深入淺出的查探那些遊俠兒的消息……
他們喜歡上青樓,今夜終於被妳發現了蹤跡……”
這樣也行?
曹英雄不解。
徐小魚接著說道:“可妳壹人難敵他們,於是妳就對這些惡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帶著他們來這裏犁庭掃穴,妳壹人沖殺在前,奮不顧身……”
刀光閃過,王老二收刀,曹英雄低頭看著胸腹處的衣裳破開,壹條傷口在緩緩流血,不禁腿軟。
“終於這些賊人被斬殺殆盡,曹錄事威武!”
“兄長。”
曹英雄落淚了,“妳為了我竟然這般費盡周折,我……”
關鍵是他覺得自己此次死定了,再無翻身的機會。
可賈平安卻布下了這個局。
總導演賈平安淡淡的道:“妳為我出氣,我豈會坐視不管?好了,該進去了。”
曹英雄跪倒,抱住他的雙腿,“兄長!”
“趕緊去殺賊!”
賈平安壹腳踹開他,等曹英雄進去後,回身說道:“商人們的懸賞英雄多半不會要,全數給了許多多那些人。”
“是。”
王老二贊道:“曹錄事此事堪稱是無可挽回,可郎君這壹下堪稱是劍走偏鋒!”
賈平安負手而立。
化不可能為可能,這不就是我的座右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