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怪诞的表哥

都市生活

长街之上,一个清丽可人的小婢女走过。 二楼茶馆靠窗位置上的张恒目光落在她身上,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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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5章 来治病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by 怪诞的表哥

2021-10-24 10:09

  长江边上。
  十余名北楚士卒端着火铳,把百余乱军俘虏管控起来。
  “老实点!”晁黑腚大喝道:“把盔甲、武器都丢下……一件一件放好!手抱头,半蹲下,到那边去……哪个敢冒头崩了他脑袋。”
  又有军纪官带人过来,把盔甲武器收好,又拿了麻袋过来。
  晁黑腚于是又喊道:“把他们身上的银子、物件搜了……”
  士卒们上前,在俘虏们身上搜起来。
  见那军纪官板着脸、眼睛紧紧盯着士卒们的动作,晁黑腚咧开嘴笑了笑,道:“放心吧,俺们的兵不会贪这点银子。”
  那军纪官也不说话,依旧是紧紧盯着。
  “嘿。”晁黑腚啰啰嗦嗦道:“俺们的军饷都是拿宝钞发的,好几个月了都,宝钞拿着轻便,买东西还便宜。俺们能贪这银子吗?带回去又要兑,一兑不就露馅了吗?俺们何必呢?”
  随着他说话的工夫,一枚枚银子、铜板、珠宝被丢在那军纪官面前的麻袋里。
  但那军纪官始终是板着脸,对每一个士卒都认真打量。
  好一会,这批俘虏搜干净了,晁黑腚带着人把他们赶到长江边看管起来,又去押下一批。
  “头儿,俺们又不贪那些钱,那些管军纪的为啥那样看俺们?”
  “看你咋的?”晁黑腚自己也不喜欢被人那样看着,但还是向手下人交代道:“手脚都放干净点!”
  “俺们手脚本来就干净……”
  有人压低声音道:“没听说吗?今天晋王在城里杀了五个违纪的。”
  “啊?咋回事啊?哪个营的?”
  “俺知道,有两个是三营的。见城里一户人家被乱军杀差不多了,就剩两个女儿长得水灵,他们想一不做二不休,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正好被晋王撞见了……”
  晁黑腚听了摇了摇头,道:“他们也是傻,这一仗打完回去封赏能少吗?俺们是精兵,啥意思,俺们一个兵的兵饷比南楚三五个兵都多。要女人、要钱,啥没有?折在这里真的不值当。”
  他说着这些,对以前有些不明白的事也渐渐明白了些。
  为什么朝廷征兵的条件定的那么死,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健壮好男儿才能应征?
  又为什么朝廷愿意花三五倍的钱粮养精兵?
  晋王对自己这些人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张将军常说的那词……哦,寄予厚望。
  晁黑腚想到这里,隐隐还有些自豪起来。
  五万人南下就击败了“百万雄师”,他觉得他对得起晋王的厚望,对得起拿到的那么多的饷粮……
  天色渐渐暗下来,秦山河下令大犒三军。
  军中虽无酒,今日肉食却颇为丰盛。晁黑腚吃了个大饱,又发现军法官竟是已统计好了战功,连夜给将士们告知封赏。
  九月的天气宜人,这些北楚将士坐在长江边上,围着篝火,听了封赏,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有人大喊道:“我以军歌代酒,为袍泽们贺!”
  晁黑腚知道,这种说话文绉绉的一般都是讲武堂出身的将官。
  他向来羡慕人家,马上就起哄道:“好!来一首!”
  军歌响起,气氛欢腾起来。
  行伍中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热闹不已。
  晁黑腚叙功又升了一级,还得了不少封赏,心情大好,也连吼了好几首歌,末了还拉着别的营房比歌。
  “谁输了谁到长江里游一圈。”
  “得了吧你!就我们这些旱鸭子,没噗通两下让江水卷走了哩。”
  “哈哈哈哈,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江,真他娘的大……”
  “来来来……牛将军说要给大家伙演一段拳法……”
  “好!俺给牛将军助威……”
  晁黑腚看着自家牛将军那虎虎生威的拳法,颇觉得与有荣焉,正大声起哄,那边张将军却又站出来唱了首军歌,登时又把他们比下去……
  喝彩声中,也不知是谁喊道:“赌个彩头啊,谁输了谁绕着俘虏们跑三圈。”
  “哈哈哈,那么多俘虏,不得跑死了?”
  “让秦帅来裁判啊……”
  “哪个胆子大的,去把秦帅喊来……”
  “……”
  晁黑腚心里嘟囔道:“要让秦帅也出来唱一首,那才够劲。”
  他有心想这么起哄,但实在不敢,缩了缩脑袋把这个馊主意咽了回去。
  军中这日子,他觉得比以往在地里刨食要有意思的多……
  忽然,晁黑腚想到那天自己要是没脑子一热跑来投军,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隐隐还觉得有些悲伤……
  ……
  秦山河在战将台上望了一会。
  他没有参与到将士们的欢腾当中去,而是往后方的营帐走去,到了王笑的帐外问了一句:“晋王在吗?”
  “进来吧。”
  秦山河走了营帐,只见王笑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撑在地上。
  “晋王,这是……”
  “哦,没什么,练一下核心力量。”王笑道:“怎么了?想喝酒?就在我帐里喝吧,别被将士们看到。”
  秦山河摇了摇头,道:“我刚才看将士们庆功,忽然明白了晋王的苦心。”
  王笑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
  “所以呢?”
  “我们的将士,不同于别的将士。”
  王笑叹道:“希望他们不会变坏吧。”
  “以前晋王练精兵、分田地、变法、开海……这些我多有不理解,今日却明白,这些是保证我们的军纪严明,战无不克的前提。晋王果然考虑得长远。”
  “你战后复盘想到的?”王笑道:“不是我考虑得长远,而是这些是正循环。经济、政治、战争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秦山河苦笑道:“我复盘了几遍,发现不是我打仗的能力胜过孟世威。是我们从兵员、补给、军律……各方面都远胜于他。”
  “有些感慨?”
  “有些疑惑。”
  王笑站起身来,拿布擦了脸上的细汗,道:“你同情孟世威父子?”
  “不是同情。”秦山河道:“我是觉得,我和孟世威一样。
  以前在辽东,我每一次打仗都输给建虏,那时候,我总是败给皇太极、多尔衮,一上战场就觉得耻辱。
  拼死打仗只会受到朝廷的苛责,反而是那些只会推诿的文官不停加官晋爵。那仗打得让人透不过气。最后,我干脆投降了……”
  秦山河说着,沉默了好久,又道:“当时我如果死在沈阳。叛国、弑父……我这一辈子的恶行,比孟世威还要恶上百倍。”
  王笑看得出秦山河不太高兴。
  江南这仗怎么打都不怎么让人高兴,他在孟世威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这乱世之中挣扎却无能为力。
  秦山河又低声道:“晋王带我离开辽东,托付信任。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我何德何能得到赎罪的机会……”
  “我怕的不是孟世威坏,而是他坏的理所当然。”王笑道。
  “坏的理所当然?”
  “嗯,一个人这样,那是这个人坏。所有的军头都是这样,那就是制度的崩坏了。”
  王笑伸手在秦山河肩上拍了拍,又道:“不过,你和他不一样,你不觉得作恶是理所当然。”
  “晋王……”
  “嗯?”
  “我来是想说……我虽年长你一倍,但视你为再生父母。”
  “别矫情。”王笑找了个酒囊丢过去,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怪我不完全放权给你、还跑过来督战。”
  “断不敢做此想。我是罪人,没办法独自统率大军南征。这也是今夜我想对晋王说的。接下来征伐江南,是否换别人挂帅?”
  “什么罪人不罪人的,你不必考虑。”王笑道:“江南这一仗,我本来想过就交给你指挥,我就不来了。之所以我亲自来,确实是因为不放心。但不是不放心你。”
  “我不明白。”
  “怎么说呢……我们这个楚朝病了。
  现在回过头想,皇太极、多尔衮也没什么厉害的,如果不是我们这个楚朝出了太多问题,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剿灭他们。
  前些年我们打建虏,看到的是凶狠;打反贼流寇,看到的是贫穷;如今打江南,是腐朽。
  而这个腐朽不仅是江南的问题,它是我们整个楚朝的问题,南方呈现的只是更典型一些……”
  王笑说着说着又停下来,缓缓道:“这辈子我也是第一次到长江边,还没去过更南的地方,有些事还说不清楚。
  就说我目前看到的吧,江北四镇和孟世威这样的军阀,就代表着我们楚朝的一种病。忠君报国不得好死,虐民怯战反而大富大贵。
  还有孟不拙船上那个被软禁的……叫什么来着,元季通。九江总督嘛,看起来忠君体国、体恤百姓。
  就是这个元季通,苦求孟世威不要屠戮九江百姓。
  但也就是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说‘齐王周衍是先帝庶子,隆昌皇帝才是先帝嫡孙’。
  在我眼里,这重要吗?皇帝都被我换成木头了。
  可这在元季通眼里,这是天大的事,是正统,是国体。他要揪着这个问题和我争到天荒地老。
  这人要是在我们朝中有点权,又要和我内斗不休了。
  我们多得就这样的大儒,元季通还算好的,南京城里,比他蠢比他坏的比比皆是。
  就这样的大儒指挥着这样的军阀,当然打不过多尔衮,换任何一个垃圾打过来,他们都打不过。
  我们打败多尔衮之后,军中许多将领就松懈了。秦玄策天天推牌九,人都胖了一圈。但他们不明白,我从来没把多尔衮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顽疾、病根还在江南,还没治好。
  总有人拼了命地想去当军头、文儒、老爷……想当人上人,然后呢,附在家国身上吸血。
  身上长满了吸血虫,还死命护着它们吸血,这不是病是什么?
  不治这个顽疾,你且看,等个两三百年,还会出现和如今一样的情况。军头、文儒、老爷们又再次粉墨登场,上演一出又一出一模一样的闹剧。
  军头们到处搜刮,外寇来了也不抵抗,摇身一变成就成了伪军;文儒们粉饰太平,内斗不休;老爷们继续压榨平民,推动这个恶性循环……”
  有太多的话埋在心里,王笑也不知怎么说。
  他重生而来,眼看着这南楚,仿佛觉得看到了一群和近代史上一模一样的人,军阀、买办、地主、汉奸……
  他不想学清军传檄而定,用愚昧和禁锢把腐朽遮盖起来。
  像是在腐肉外面结一个痂。
  说到最后,王笑郑重地看向秦山河,道:“打仗的事我交给你。而我来,是来治病的。我们已经到了长江边上,渡过它就能看到南边烂成了什么样子。
  然后,我们来把楚朝的伤口撕开,把里面的烂掉的肉一点一点刮下来……”
  ……
  南京。
  “王笑已经到长江边上了。”马超然长叹了一声,显得有些颓然,又道:“我本来以为北楚打来,东边的压力会更大。没想到啊,孟世威这一造反,西边拱手让人,长江上游这么快就失守。这仗还怎么打?”
  马叔睦还是显得很平静,道:“最可虑者,王笑亲自到安庆了。”
  马超然闻言,眼中显出失落,喃喃道:“如何是好?”
  马叔睦答非所问,道:“王笑这人我真是看不透啊,他居然杀了孟世威父子……真是看不透。
  孟家父子号称百万大军,留着他们就可把这些兵马收为己用,还可让江南各镇望风而降,但王笑居然杀了他们。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做出这种事,王笑浸淫官场多年,怎么就这样了呢。坏了规矩,往后谁还服他?”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是问你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逃吧,去杭州。”
  “什么?”
  马超然反问了一句之后,有些恍惚的样子,抬手指着儿子,道:“你……你再说一遍。”
  “请父亲早做准备,带陛下逃到杭州去吧。”
  “这还没打呢,江北还有滁州、扬州,还有长江防线……不要了?”
  “孩儿虽不知兵事。但安庆都丢了,孟世威的战船也丢了。北楚轻而易举便可过长江,必然是守不住的。”
  马超然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任右丞,不能就这样逃了。”
  “那父亲想要如何?”
  “还没打怎么就知道打不过……”
  “父亲明知道是打不过的,不甘心而已。”马伯睦道:“但再不甘心,也只能逃了。”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只要再斗倒了应思节,我就大权在握……”
  “然后呢?再斗倒了应思节,父亲大权再握了又能怎么样?整合江南?励精图治?”
  “有什么不行?”
  马伯睦叹息了一声,道:“我们自比谢安、周瑜,那是用来振奋人心的。父亲万不可把自己也骗进去。
  东晋是什么样的?永嘉元年,司马睿被任命为安东将军起就在南京经营,到他称帝时,经营了十年之久;到石勒平定北方时,东晋经营二十年之久;到苻坚南下时,东晋经营了七十年。
  孩儿自问才比谢安,可我们如今遇到的是什么局面?立足未稳,各方势力尚未达到平衡。
  这次孟世威造反,我一直不认为是坏事。
  如果孟世威除掉应思节,入主朝廷,他反而能整合各方军阀。而他年老且病,一旦死了,孟不拙就是个废物,我们可以轻易接收他的兵马。
  但现在,王笑已经来了,没有时间让我们当谢安了。逃吧。”
  马超然喃喃道:“为父走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数十年的心血啊。何况逃到杭州又能如何?”
  “先把陛下掌握在手中。”马叔睦道:“周衍乃先帝庶子,唯有我们的陛下是嫡孙,只要他在,北楚就是逆贼。
  这才是我们最大的筹码,而不是南京这座城。城丢了还可以再收复,陛下丢了,才是真的输了。”
  “然后呢?”
  “看着,看王笑打下南京以后是怎么施政的。如果他终于想明白了,能善待我们,以父亲的声望,又握着陛下这个筹码,就算降了也能得个高官。
  如果王笑还是倒行逆施,江南这些士绅、武将自然会群起而攻之,到时,郑元化的下场也就是王笑的下场。”
  马超然还在捻着胡须摇头。
  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一天到晚看起来说得头头是道的,但每次都是错的。
  前阵子刚说孟世威打过来了不要紧,结果……
  更重要的是,马超然实在是舍不得眼下的权柄……他也知道自己太侥幸了,但还是抱着那一丝期待。
  万一王笑在征伐江南的途中病死了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
  说来可笑,南京城中抱着这种期待的人不在少数。
  往日里那些不信鬼神的博学大儒也有许多开始求神拜佛,祈盼王笑暴毙。
  不少高官家里还请了巫师作法。
  长街上也渐渐可以看到道士乘着豪华的车马,高举桃木剑来召唤天兵天将。
  马超然一方面很果断睿智,比如迅速派人入蜀联络张献忠,准备“联寇讨伐”,结盟张献忠共抗王笑。
  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沉迷法事,每天要看着那些巫师、道士诅咒了王笑,他才能安心入眠。
  马伯睦看在眼里,感慨着一向聪明的父亲竟能做出这种蠢事,却也明白他的绝望,以及对这无比繁华的锦绣金陵的不舍。
  但这些法事,显然阻止不了北楚南侵的步伐……
  ……
  自从九月十一日王笑在安庆击败孟不拙以后,北楚就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南征。
  九月下旬,北楚一万兵马从陕西调往关中,防备张献忠趁南北楚开战之际偷袭;
  同时,北楚又调两万兵马从山西、河南南下,攻占襄阳、荆州等地;一万兵马从登州乘船,增驻济州岛、琉球;两万兵马攻占庐州;五万兵马集结于淮安;
  还有数万兵马从北方南下,增驻中原各地,准备随时支援南下大军……
  近二十万兵马,没有号称五十万大军或百万大军,却实打实地给南楚带来了可怕的压力。
  十月初,在安庆的北楚军完成了一系列的战后事宜,把俘虏打散押送各地、修缮战船、收复九江与武昌……
  十月九日,北楚终于发动了对南京的攻势。三路兵马,一路由淮安直扑扬州;一路由庐州攻打滁州;一路由安庆顺江而下。
  十月十四日,南京朝廷一夜之间收到三封战报。
  “扬州危急……”
  “滁州危急……”
  “铜陵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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