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历史迷雾

　　一艘飞艇悬停在披月城要塞上空。
　　锈骨大将坐在主艇休息厅中，他面前是两枚安置妥当的休息舱，周济人和钟帷正沉睡在其中……
　　“别担心，他们的状况很稳定。”
　　主屏幕上显示着两人的心率和精神波动。
　　天瞳动用了催眠之术，强行将这二人拖入梦境之中，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她相信小师弟可以单人破局。
　　已经重启一百四十次的老师和钟帷，如今都会成为小师弟破局路上的“累赘”，想要让这场重启梦境彻底破碎，她的使命不是跟顾慎一同出塞，而是保护好其他外来者，包括她自己。
　　本源意志需要遵守世界规则。
　　一旦它发现自己无法阻拦顾慎……
　　那么它必定会竭尽一切办法，杀死其他外来者，再次催动重启，使顾慎的探索进度归零！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锈骨沉声道：“新一轮的重启还没开始，显然顾慎已经顺利深入【旧世界】了。”
　　前段时间东北要塞边陲传来了一条情报。
　　说是【天眼】捕捉到了要塞外一百里方向，有一团可疑物质降落爆炸，那团可疑物质本来对边陲造成了极大威胁，但警报还没来得及往内传递，那团可疑物质就这么“消弭”了，由于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天眼】只能传回模糊的景象，那似乎是一枚燃烧着光火的巨大陨石。
　　看到这影像的第一时间，锈骨就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那玩意儿就是源质风暴！
　　把牯堡炸翻天的源质风暴！
　　这种东西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本源意志已经开始操纵棋子对顾慎进行“攻击”，【旧世界】发生了什么锈骨不知道，但也不需要知道。
　　只要新一轮重启没开始，那么就说明顾慎的任务还在继续！
　　“看来我们留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锈骨深吸一口气，道：“顾慎这小子竟然能搞到出塞的飞艇……倒还真是有点东西……”
　　他知道顾慎身上有很多秘密。
　　显然，这次出塞的“飞艇”一事，就是顾慎身上的诸多秘密之一。
　　锈骨笑了笑。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慎选择让锈骨坐镇五洲，一方面是躲避【旧世界】的杀意，还有一个原因。
　　如果让锈骨与自己同行，那么反而会坏事……因为带上这位北洲大将，哪怕图灵说破了嘴皮，阿弗也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具备毁灭本源能力的超级强者踏入初始号内部。
　　退一万步。
　　带上锈骨，那么师姐，老师，师兄，要不要带上？
　　带一堆人踏入初始号……这种事情，饶是顾慎脸皮厚比城墙，也不好意思开口。
　　“我们的对手是这座梦境世界的‘本源意志’。”
　　罗洱神情凝重，道：“虽然顾慎那边进展顺利，但我们这里……似乎有些‘平静’过头了。”
　　“之所以把飞艇开到披月城，便是因为这里是第四军团的三大要塞重防之地。”
　　锈骨冷冷道：“本源意志固然强大，但它也要遵守超凡铁律，它想杀掉我们，就需要拟造出足够冲击披月城要塞的‘灾难’。在我印象之中，这座要塞六百年来未曾被攻破，也未曾遭遇过大寒，大旱，饥荒，风暴。”
　　这是一座铁城！
　　驾临之后，锈骨还将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调集过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本源意志真的调集力量，对自己这几位“外来者”进行冲击……凭借披月城的铁墙，再加上第四军团的战力，锈骨有信心坚守到顾慎破局！
　　“本源意志的存在……意味着这座梦境世界的诞生，是有规律的。”
　　罗洱平复心湖。
　　她将已知的情报拼接在一起。
　　重启一百四十次，她和周济人钟帷都被迫陷入了“困局”之中，不是他们努力的方向出现问题，而是本源意志在“戏耍”三人，由于顾慎这位“天命主角”的存在，他们不得不遵循世界原定的轨迹线行事。
　　可如今出塞遭遇的打击，让她明白。
　　本源意志可以调集这座梦境中的时间线，随意进行穿插。
　　“本源意志无法改变‘神座’的力量。”
　　锈骨道：“我连续几次觐见陛下，陛下给出的回复都没有变化，连神态动作都没有改变……显然它无法在这座梦境中，更改神座所处的时间线事件。”
　　女皇一旦开始闭关，便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闭关。
　　锈骨无论觐见多少次，都改变不了女皇的意志。
　　事实上如果这种“觐见”发生在现实世界之中，女皇早就出关了！
　　【深海】要发动战争？三位大将在未来都会遭遇危险？
　　北洲绝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而如今的“觐见”失败，则表明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本源意志无法干扰女皇所在的阁楼。
　　这个情报，让罗洱安心不少，如果没有神座级别的战力进行打击，那么锈骨大将的实力，便是此间的最巅峰！
　　“对于一些立场极其坚定的‘超凡者’，本源意志应该也无法干扰……”
　　罗洱喃喃道：“它之所以可以制造出这么一座完美世界，依靠的是我们每一个‘外来者’提供的记忆。这座世界天衣无缝，每个人物都有血有肉，本源意志可以操纵源质风暴进行打击，却无法操纵超级强者为它卖命，所以它只能借用某些早就存在矛盾的势力，对我们进行‘冲击’。”
　　锈骨皱了皱眉。
　　“北洲……目前没有敌人。如果有的话，就是中洲。”
　　但按照前一条推论，本源意志无法改变神座所处的事件线。
　　没有清胧的命令，中洲根本不会对北洲开战，至于对披月城发起冲击，更是无稽之谈！
　　“按理来说，我们现在应该很稳妥。可为什么，我却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呢？”
　　锈骨默默来到舷窗前。
　　披月城要塞的远方，忽然卷起了一堆霜雪，雪原山谷的视野尽头翻涌起大雾。
　　第四军团赶来披月城汇合的精锐之师，也发现了异样。
　　“锈骨大人，CN021向您汇报，披月城北部出现未知迷雾，斥候营调查无果，派遣了一十三位先锋，均是消失无踪——”
　　“锈骨大人，临界要塞驻守者虢祀向您汇报，披月城南部出现大雾！”
　　接连不断的线报传入中控室中。
　　罗洱神情变得阴沉起来，因为她早在披月城四面山谷埋下了发丝，这些发丝便算是她的“眼”，但就在刚刚，她的“眼”开始消失，发丝破碎的瞬间她便会有所感应，按理来说如果遭受拔除，她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感应。
　　可偏偏“眼”不是被拔除，而是被“移去”。
　　就像是……被放置到了另外一片时空之中。
　　轰隆隆。
　　地面开始震颤，这震颤声音犹如擂鼓，即便是坐在主艇之上的锈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远方的山谷之中，雾气如海一般笼罩，被第四军团临时征调赶到披月城要塞的几位驻守者们纷纷登上高墙远眺，只见山谷尽头的雾气中浮现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黑影。
　　“这是……”
　　重型坦克履带碾压地面的轰鸣之声，被蒸汽冲散。
　　迷雾之中率先撞出一面倾斜的大红旗帜，那杆旗帜之上雕刻着北洲林氏皇族的华美冠冕，一瞬间披月城高墙上的驻守者们全都怔住，军团当中年龄较大的“老人”更是神情错愕地站在原地……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那杆旗帜，女皇登基之前，北洲内陆的“伐红战争”持续了十数年之久，那场战争从南到北，打得北洲人民苦不堪言。
　　迷雾之中高高挑起的旗帜……
　　正是红皇的旗帜！
　　锈骨神情铁青，他背负双手站在主艇之前，目光死死锁住迷雾中的那团身影。
　　“六百年来，披月城的确没有天灾，也的确称得上是一座铁城……”
　　“但这里却曾发生过一场人祸。”
　　“薪阳战役之前，第一军团大将金猿曾将披月城的‘铁墙’击碎过一次。”
　　他持握青铜剑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并不是畏惧。
　　而是兴奋。
　　当年他并不在这条战线，负责迎战金猿的不是自己，而是银狐……也正是因为和金猿的一战，银狐面颊上留下了一辈子也无法磨灭的伤痕，这一战银狐败退，金猿大胜，从而捍卫了“北洲第一强者”的名头。
　　如今……梦境世界中的本源意志，修改世界线，让金猿率领旧部出现在了锈骨镇守的披月城要塞之前。
　　这是根本就不在历史中存在的一战。
　　“怪不得，我一直心神不宁。”
　　锈骨声音沙哑地开口：“如果对手是金猿的话……那么这一战的确会有麻烦。”
　　伐红战争早就结束了！
　　北洲科技飞快发展了近三十年！
　　披月城的这些飞艇，随便就能将金猿麾下的蒸汽坦克炸翻……但锈骨的任务不是守下披月城，也不是战胜金猿的旧部！
　　本源意志让这只队伍出现，包围披月城，只有一个目的！
　　“他要杀死老师，钟帷……”
　　罗洱轻声喃喃道：“或者我。”
　　“又或者，我。”
　　锈骨垂眸一笑，拔出青铜剑，道：“由于无法操纵神座，所以找来当年的北洲最强么……一旦我无法守护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那么这场任务就算失败了。”
　　青铜剑尖发出铮鸣！
　　锈骨剑尖震颤的那一刻，大雾之中坐镇最前方的金猿立刻察觉到了异样……突破这场迷雾之后他看到了此生未曾见过的奇景，披月城要塞的铁墙比自己印象中要堆砌地更高，而且天顶还悬浮着不少自己未曾见过型号的飞艇！
　　伐红战争时期，北洲的“源能艇技术”尚不成熟，投入战争使用的飞艇略显简陋。
　　而如今第四代源甲都已经被研制出来了！
　　密密麻麻的超凡者披挂源甲，从披月城城头悬浮而起，他们的出现，给金猿极其强大的危险感。
　　“有趣。”
　　一道年轻而阴柔的声音，在金猿身旁响起。
　　说话之人，腰佩长剑，头戴竹制斗笠，黑色面纱垂落，将身子笼罩，雪风吹拂之下，一身猩红的锦绣战袍猎猎狂舞。
　　男人轻声问道：“先前情报里并没有提到过，披月城有如此多的驻守者，林蕾这是早就布好人手，在披月城等候埋伏我们了？”
　　历史的迷雾笼罩披月城要塞的山谷。
　　当年众人以为，银狐败退，丢了披月城要塞，是因为遭遇了金猿，被正面击败……
　　但其实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陛下。”
　　金猿低声开口：“您此次御驾亲征的消息，并没有对外传出……此地有些古怪，我们或可后退。”
　　“退？”
　　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打到这一步，你我还能怎么退，再退就要退回中央城了！我已经看见了第四军团的将旗，那些超凡者都是锈骨的麾下！情报中说银狐负责驻守此地，显然林蕾已经猜到了我的突袭计划，临时换成了更擅杀伐的锈骨，这是要借着披月城与我提前对决。不论如何……今日这一战必须拿下！”
　　“……陛下！”
　　金猿沉默数秒，深吸一口气，望向那艘巨大的飞艇，郑重道：“那个大家伙，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我们硬攻的话，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真正的强者，无惧枪炮。”
　　红皇摘下斗笠，扔在地上，冷冷道：“你我一同杀过去，将那艘主艇击坠，把锈骨斩杀……传我皇令，今日这披月城之战，只许进，不许退！”
　　他拔出长剑，锦绣红袍被强悍的超凡气息冲刷荡散——
　　轰的一道声响！
　　红皇的剑尖燃起火光，那火光之中夹杂着“火种”的微弱气息，让人无法直视！
　　历史记载。
　　红皇死于林蕾之手，这位稳坐北洲皇位二十载的年轻皇帝，曾是亿万人羡慕的幸运儿，他坐在王座上二十载，而拥有了“战争火种”二十载，可惜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却仍在终极对决之中，输给了更加年轻的林蕾。
　　这男人一生做出了许多疯狂之举，死后成为了北洲人民唾骂的对象。
　　但拨开层层迷雾……
　　或许他此生所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只是没有成功熔炼火种。